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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章:晚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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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章:晚飯

在魏姍的三催四請之下,謝天齊不情不願地端著手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。

“小齊,這是你哥的朋友,快打招呼,叫哥哥。”魏姍拿胳膊拱了拱打游戲打得火熱的謝天齊。

“哥哥好。”謝天齊不耐煩地躲開魏姍的手,象征性地擡了一下眼,拖長了調子跟徐清秋打了聲招呼,視線緊跟著又落回到了手機游戲上,被魏姍拖著坐到了飯桌旁。

“小齊你好。”徐清秋禮貌地笑了笑,又看了兩眼謝天齊。謝天齊和謝誠言長得不像,謝天齊長得更像魏姍,體型也像,圓圓的臉,微厚的唇,稀疏的眉,寬闊的肩背,是放在人群裏一下就找不著蹤跡的長相。徐清秋又扭過頭打量了一下謝誠言,有些疑惑,不是一個媽生的差距就這麽大嗎?

菜上齊了,一盤炸海蟹,一盤蔥姜炒蟶子,一盤炒包菜,還有一盤白灼青口配著一碗混合了醬油、魚露、蒜蓉和青檸的蘸汁。雖說都是些不要錢的食材,到底也像模像樣地做出了一桌子菜。

魏姍抓著一把筷子和一摞碗走過來,徐清秋連忙起身去接。

魏姍指了指墻角的電飯煲道,“飯就在那邊,自己盛,別客氣。”又扭頭跟謝天齊說,“吃飯了,吃飽再玩。”

謝天齊只當沒聽到,躬著背,低頭打游戲。

謝誠言瞥了眼他手機上不斷閃爍的光影,皺起了眉,“都高二了,還打游戲?”

“放假。”謝天齊癟了癟嘴,頭都沒有擡一下。

魏姍嘆氣道,“他就那樣一孩子,說了也不聽,我也隨他去了,咱不管他,吃飯吃飯。”

謝梁柏一瘸一拐地走到桌邊,端過魏姍遞過來的飯,睨了眼謝天齊,“小齊吃飯。”

“打完這關就吃。”謝天齊頭都沒擡一下。

謝梁柏也沒再說什麽,走到玻璃缸前接了杯藥酒,嘬了一口快要溢出來的酒水,拉開板凳坐下,齊了齊筷子,夾了兩只炸蟹放到碗裏。

謝誠言眉頭皺得更深了些,這都什麽時候了兩人還縱著他,分不清主次嗎?他又問,“想好考什麽學校了嗎?現在分數多少?”

“不是還有一年嗎?這麽早想幹什麽?”謝天齊漫不經心地答。

“高三再想什麽學校輪得到你?”謝誠言被他這態度弄得有些來氣,語氣加重了幾分。

謝天齊“切”了一下,小聲頂嘴,“那是,你倒是上了一個光宗耀祖的好大學,但是有什麽用。我們同學初中畢業就開公司了,現在混得可比你好得多。”

徐清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謝天齊,現在的孩子都是這樣的嗎?雖說是叛逆期,卻也有些過了。

謝誠言笑了一下,涼涼地盯看了謝天齊一會兒說,“你倒是有本事現在去賺錢,別用我給你的錢。”

謝梁柏拎起半只炸的酥脆的螃蟹,放在嘴裏滾滾了一圈,殼肉分離,接著又抿了口酒,眉毛眼睛都皺到了一起,他咂了咂嘴瞇著眼睛說,“你是他哥,當哥哥的本來就該照顧弟弟,給他點生活費怎麽了?”

謝天齊勾了勾嘴角,繼續打游戲。

魏姍嘴裏嚼著菜,拿筷子點了點謝天齊的方向,跟謝誠言解釋說,“你別看他那樣,分數不壞的,在班裏也能算個中等,他們班主任說了,考個大專還是不成問題的,我們都給他想好了,到時候就讀個師範或者會計,之後再考個公務員,最好能在鎮上找個工作,離家近,也穩定。”

他們無非就想給謝天齊找個鐵飯碗,吃喝不愁,任憑他怎麽混都行。

魏姍見謝誠言臉色陰沈連忙又補充道,“小言吃菜,別聽你爸的,小齊還小用不了幾個錢的。”

謝誠言停下筷子,看向魏姍,“我給的是一點半點嗎?他用不了幾個錢,那家裏呢?”

酒杯“咯噠”一聲落在桌上,謝梁柏斜著眼看謝誠言,這個小畜生一回來就給他尋不開心,讀了幾天書當自己了不得了,給了點錢就想當家作主,還真把自己當個玩意。他老子都沒說話,哪輪得到他在這裏指手畫腳。謝梁柏深褐色的瞳孔裏盡是深不見底的陰霾,他嗤笑了一聲,語氣裏帶著濃重的嘲諷意味,開口道,“你這些年書讀到狗肚子去了?贍養父母本來就是你的責任,多少錢都是應該的,連這個理都不懂,你也不怕旁人聽了笑掉大牙。”說著他看了眼低頭吃飯的徐清秋。

不言而喻,這是在拿徐清秋來壓謝誠言。

謝誠言的怒火蹭蹭往上冒,薄薄一片的背脊繃直,手裏的筷子被他越捏越緊。他給的是一星半點嗎?每個月大半的收入都給打了回來,得到就是一句本來就是應該做的。不管他做了什麽,做得再多,也只會被當作理所應當。但凡他做少了一點,他就會成為這個家的罪人,憑什麽?這讓他怎麽咽得下這口氣,更別提今天還是當著徐清秋的面讓他下不來臺。

眼看著謝誠言在爆發的邊緣,徐清秋擡手不著痕跡地覆在他緊繃的後背上,掌心帶著安撫的溫度隔著薄薄的T恤透了過去。他可沒這麽覺得,哪有誰生來就必須為另一個人無止境的付出,沒這道理。

謝誠言渾身一顫,喉結翻滾了兩下,深吸了口氣,忍了下去。算了,也不是第一次了,吵了也沒用,況且他也不想讓徐清秋看笑話。

謝梁柏見他沒還嘴,又接著訓斥道,“小齊說你說錯了?學那麽多有什麽用?還真以為自己能當數學家,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,現在還不是個賣東西的,還不如一開始就考個公務員本本分分的多好,非要讀那個什麽數學……”

“……應用數學。”謝誠言說。

這麽久了連他專業都記不清,真有意思。

謝梁柏聞言“啪”地一聲把筷子按到了桌子上,拔高了嗓門罵,“用得著你告訴我?就你最聰明,誒……旁人都是傻子,你自己幾斤幾兩心裏沒點數嗎?心比天高,結果呢?”

魏姍在一旁幫腔,“小言啊,你爸爸都是為了你好。”

謝誠言臉上掛不住,平時這麽說也就算了,今天還有徐清秋在場,就算來的只是他的普通朋友,也不至於當眾羞辱他,在他們心裏他就不配要臉。謝誠言“謔”地站起身,端起碗說了聲,“我吃飽了。”拔腿就離開了。

“說你兩句還說不得了!”

徐清秋看著謝誠言離開,沈默了一會兒開口,“叔叔……其實謝誠言他不管做什麽都上手都比別人快,學得認真,做事也仔細,在學校的時候老師就看重他。”

謝梁柏掰開了一個青口,拿手捏著肉蘸了蘸料汁,哼笑了一聲道,“就他?也就你們聽他瞎吹牛逼。還真是一個敢說,一個敢信。”

“……”徐清秋張了張口又合上了,蒙頭吃飯,沒再吭聲。

魏姍吃完飯收了碗筷走進廚房,謝誠言正在刷碗,手裏捏著鋼絲球重重地搓著已經幹凈到能反出人影的瓷碗。謝誠言餘光撇見來人,沖幹凈了碗就要走。

魏姍嘆了口氣道,“你爸他年輕的時候出海打魚,後來聽說要填海,就賣了船去了城市工地打工。每天起早貪黑的,有時候飯都顧不上吃一口……”

“所以呢?你想說什麽?”謝誠言停住腳步,回身打斷了她。

魏姍往盤子裏擠了點兌了水的洗潔精,一邊刷碗一邊說,“你爸今年也五十一了,他也不容易,那些年那麽辛苦都是為了你,腿也傷了,終身落下了毛病,你多少順著點他,少跟他犟兩句嘴。”

謝誠言冷笑了聲,“什麽叫都是為了我?他的錢什麽時候給過我一分?”

魏姍趕緊改口,“是為了我們這個家。”她接著又不讚同地搖頭說,“你怎麽好這麽說?我聽說,你還小的時候他自己省吃儉用的,攢了錢都給你買好吃的好玩的,我們小齊小時候用的還是你的滑板車……”

謝誠言眼神小幅度地波動了一下,擡手制止了她接下去的話,“小時候的事就別提了,我不記得了。”

魏姍又嘆氣,“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發燒的時候,大雨天背你往醫院跑,路上摔了一跤,還斷了根肋骨,這事你奶奶也跟你說過的。他一直沒好全,那回在工地上他沒來得及逃開,也是因為跑的時候疼了一下……”

“……”謝誠言呼吸一窒,他避開這個話題,轉而問她,“晚上怎麽住?”

魏姍道,“你和小齊睡小房間,你朋友睡小齊那屋,我叫小齊把房間騰出來。”說著她往抹布上抹了兩下手,走出去。

很快外頭就傳來了一陣吵鬧聲。

“我不要!我不跟他住!這是我的房間,我憑什麽要讓。”謝天齊跺著腳,又是鬧又是叫。謝誠言跟他住,他晚上還打不打游戲了,而且小屋Wi-Fi信號還差,所以他怎麽也不肯過去。

魏姍哄著謝天齊,“就幾天,你的房間還是你的,沒人跟你搶,他們過幾天就走了。”

他們似乎都忘了,在他們來之前,那個房間本來就是謝誠言的。

看這情形,徐清秋也只能出來打圓場,“要不然……讓謝誠言跟我將就一下。”

謝誠言黑著臉,沒說話。

“這怎麽能行,太委屈你了。哎,這孩子,我非得說他去!”魏姍說著就要去追謝天齊。

徐清秋攔住了她,“阿姨沒事,別打擾弟弟學習了。”

魏姍面露難色,手掌在衣服上蹭了兩下,有些猶豫地說,“那……委屈你倆了。小言你趕緊幫人把行李拿屋裏去。”嘴上說著難,動作倒是不慢。

“我自己來就好。”

……

徐清秋半跪在行李箱旁,取出睡衣,又從裏面拿出兩件套著防塵袋的衣物,隨處找了地方掛了。

謝誠言走過來,遞給他一套沒拆封的洗漱用品和兩條幹凈的毛巾,他張了張口,聲音透著一絲窘迫,“那個……不好意思啊。”

徐清秋知道他說的是房間的事,他接過洗漱用品說了聲,“沒事。”

謝誠言沈默地繞過他,在床邊的書桌前坐下,低著頭查郵件。他從一到家就顯得格外的安靜,他不知道徐清秋會怎麽看他,還有他們這連體面都算不上的一家人。他不想去想,也不敢去想。他開始後悔一時沖動做的決定,為什麽要讓徐清秋跟他回來?他腦子裏亂作一團,忽然,有什麽東西碰了碰他的手臂,低頭看去,是一包蘇打餅幹。

“看你剛剛沒怎麽吃東西,拿著。”徐清秋見他沒有動作,將餅幹撂在了他的懷裏,抱著睡衣起身離開,“我去洗澡了。”

謝誠言看著懷裏的餅幹,輕輕勾了一下嘴角,笑裏帶著澀。這個世界上除了奶奶好像也只有徐清秋會關心他,吃多吃少,還餓不餓。

也只有徐清秋會註意他喜歡吃什麽,不喜歡吃什麽,他本來就不怎麽吃海鮮,不討厭,也不喜歡,如果沒有不會主動買,更別提現在,雖說他的反應已經好了很多,但腥味重的還是吃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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